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江西星子横塘宋墓出土的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,历经七百余年,保存较好,显示宋版书的风采,无疑是宝贵的古籍遗产,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。本文对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的版本及文献价值进行探讨。
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分为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和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两部分,应视为一部书中的两种诗集。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是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的一个子集,包含在《诗全集》之中,我们知道,邵雍的著作有《皇极经世》和诗集《击壤集》,《击壤集》为邵雍的诗集总称,而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也是邵雍诗集的全称。查阅这两部书,我们发现,两者之间并不多重复(有30首内容重复,但诗名不同),而两书版本有不同,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的正文目录下标明“内集敬室蔡 弼重编”,我们可知,此本为蔡弼的重编本,版本较好,除了卷七外,各诗均以吟字这篇。
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未经校勘,有些错误,各诗无吟字,说明两者取舍根本不同。但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卷七正文目录题为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卷九,卷末亦相同,搞错了书名,虽然这里是用错了书名,但从这错误的事实,我们从中可以看出这两本书之间存在关联,否则不会将两本书名混淆,这两本书应当是后来同时同地所刊刻。《重刊邵尧夫击坑壤集》是《诗全集》中的一部分,而又不失其独立。两者共同构成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整体。此书为宋墓出土,据《故陶公提干堂长圹中记》,我们可知,墓主陶桂一,江西南康军星子(今江西星子)人,陶渊明二十二世孙,从学李燔,与余玠友好,曾任武冈军、南康军军学教授,1260年为白鹿洞书院堂长,卒于1261年。此书为墓主生前的喜爱之物,有朱笔点校痕迹可以确定为1261年以前的出版物。而本书《击壤集》的卷五《未去吟》一诗,有“行年六十六,未去两般事”诗句,又在《大全集》卷五中《首尾吟》其八中有“六十七年无事客,尧夫非是爱吟诗”的诗句,当在1007年,这一年也是邵雍的卒年,所以说此书当是在邵雍去世后所编,也就是说诗集刻于1077—1261之间。邵雍(1011—1077),北宋哲学家、易学大师,字尧夫,自号安乐先生,谥康节。他一生隐居不仕,勤于治学,以讲易著称,创立了一种独特的象数之学体系,为理学象数学派的开山祖,也是理学诗派创始人。《击壤集》为邵雍自名诗集。最早为宋治平三年(1006)自定本。后由其子邵伯温1091年重新整理出版,邢恕有后序。绍兴二十一(1151)年成书的《郡斋读书志》,著录《邵尧夫击壤集》二十卷,并说“歌诗盖其余事,亦颇切理,盛行于时”。说明在北宋时,邵雍著作就已盛行。那么这本宋墓中出土的书,具体是什么年代的刻本呢?
翻阅全书,我们发现一个颇有矛盾的地方,就是书中有三处避讳用法,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卷五《争让吟》一诗有“桓文争以力”,在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卷一《三国志》一诗中有“桓相鼎峙震雷音”,另在卷六《代书友人》中也有“尚无闲地可盘桓”诗句,这三诗中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“桓”字末笔为缺笔。这是为避宋钦宗赵桓讳的非常用法。考宋钦宗赵桓为北宋避最后一位皇帝,在位期间1126—1127,历史上的“靖康之难”,便发生在此时,北宋结束,南宋开始。可以确定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刻版于1126—1127年或在此后。但同时我们又发现在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卷一中《观大棋吟》(《四库本》毕亨本作《观棋大吟》)中,“可嗟桓彦范,不杀武三思”中的“桓”字,却不避讳。这样我们对于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版本有了新的认识,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应当成书早于《诗大全集》之前,也就是非1077—1126之间,而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为1126—1127年或在此后所编刻,并将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补版后,作为子集同时刊印。这就是我们看到,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卷1—4刻工、文字都优于《诗全集》的原因。而补刻为卷5—7,这两卷中已没有校勘文字。另外,在同为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中,有数首诗名不同,但内容相同的诗,如卷2《名利》,在卷七中作《利名》,卷4的《镊髭吟》,在卷7作《几何》,说明有补配的板子。这也是在《击壤集》卷7中搞错书名的原因。综合所述,本书应为南宋时所刊刻。
二书框高19—21厘米,宽13.5—14厘米,左右双边,半页12行,行20字。目录中各卷头有黑鱼尾,字大如行,有颜柳笔意,墨色清晰,刊刻精美,尤以《击壤集》前三卷最为突出。全集共十六卷,其中,《击壤集》为七卷45页,《诗全集》为九卷61页,实这八卷59页,卷二缺半页五首,三、四卷合为一卷,卷五比对目录内缺2页七首,卷书背页有“德祥”印章两处,蝴蝶装。全集收录邵雍诗共计547首。其中《击壤集》卷一5首,卷二34首(目录多一首长安道吟,正文未见,不计),卷三33首,卷四31首,卷五38首,卷六37首(目录多二首,喜饮和长子温失解吟,正文未见,不计),卷七39首,《击壤集》收录诗219首。《邵尧夫先生全集》卷一73首,卷二33首,卷三一四为32首,卷五42首(正文年老逢春多7首),卷六34首(过宜阳目者录作二首正文只见一首,)卷七32首,卷八43首,卷九39首,共计328首。严格地说这本书在宋本书中并不是最好的本子,校勘不严,文字有些粗糙,有些这样或那样的不足。但经过七百多年能保存到今天,已是奇迹了,更何况宋本书到现在尤为珍贵,又是未曾出现过的邵雍著作版本。无论是从书籍的装祯形式,还是刻工文字风格都保留了宋代的社会风貌,就内容上看,有些诗在现存的《击壤集》中未见。因此说此书足以弥珍的善本书,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。有些遗憾的是出土时,被锄头耙了一下,造成书中有些字残缺不全。
1.校勘价值
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为宋版本,宋版书随着时间的推移,日显珍贵,另外,宋代是我国文化繁荣时期,所出版的图书,校勘精良,堪称善本,可以匡今正谬,订讹校误。由于现代所保存的邵雍著作,为元明以后的版本,此书接近作者时代,错误较少,因此,校勘价值较高,尤以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更为显著。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卷一《观大棋吟》,别本都为《观棋大吟》,纵观整篇诗而言,所写的是上古到作者生活的年代的历史成败,是大的历史,“比观之博奕,不差乎毫厘。”《观大棋吟》比较贴切,应从宋本。还有诗中有“山河灿舆地,星斗会璇玑。”其中的“舆地”,别本都为“于地”。舆地,地图之意,与下句的璇玑相对应。“杀多项籍坑秦卒”,别本作“项羽”,此为同一人。《经世吟》中“或灾与无妄”,别本为“或灾兴无妄”。“丘陇又荒凉”中的“丘陇”,别本为“丘城”。“善设讲周孔”。别本则为称周孔。卷二《喜饮吟》,别本作《喜欢吟》,而从内容上看,是“平生喜饮酒“;在卷三《仁者吟》中,”平居慎勿恃无妨“,妨别本作“伤”,“与其病后能服药”,别本“服”为“求”。《大全集》卷一中的《座右》一诗,“富贵难忘爱,贫寒易得愁。”别本为“富贵固难受”,难知易是相对应的。“既有非常乐,须防不测忧”,别本“测”为“次”。凡此种种,不胜枚举。通过对比,以上宋本书都合诗意,而别本往往经过多次抄刻,以讹传讹,都会有一些舛误,此宋本书可以正它本之误。
2.辑佚价值
宋本邵雍著作所收之诗虽只有547首,比现存的《击壤集》少收半数有加,但这部宋版的《邵尧夫先生诗全集》有29首诗,它本所无,具有辑佚价值。无疑对研究邵雍的学术思想有积极作用,
3.文字价值
中国文字、源远流长,现行的简化字,也是有其历史渊源的。这部书中采用了大量的简体字及俗体字,反映出当时的社会发展趋势。文字是实用的,有着强烈的时代特色,服务于社会,取决于对社会需要,趋繁入简,减少笔划,使用简便,多流行于民间,然后实用性得到认可,文字逐渐大众化,表明是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态势。有些字在宋以前便出现了,比如说:“万”“齐”“渊”“尽”等等,而当今现行的简化字,多源于宋元时期简体字、俗体字。可以说随着宋代经济文化的发展,大规模、大批的简化字的出现则是在宋代,这部宋版书便是见证中国文字发展一个实物。 在《重刊邵尧夫击壤集》卷一的开篇观《大棋吟》一文中,便有元、争、尽、蛮、于、与、离、变、献、挤、乱、厉、迁、爱、号、厘、里、数、万、执、尔、留、刘、携、奸、齐、并、楼、栾、弃,与现代使用的完全相同,另外,还有一些俗字,如舞、归、战、庙、国、举、递、体、学、宁、辞、尽、兴等,尽管与现今简化字不同,但反映出当时人们对这些字的简便需求。书中涉及简化字的还有:朴、红、虽、仙、炉、梦等。宋代是一个文化发展的巅峰时代,创新思想,开拓意识,缩景在小小的文字上,我们今天的文字发展,离不开历史的传承。
宋本《邵尧夫先生诗集》既是珍贵的文物,又是珍贵的文献。它传达的信息,存在的价值,照亮的不只是过去,更是现在。
——《玩珍探宝》